摘要:賈躍亭的電動車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FaradayFuture(以下簡稱為FF)又一次走到了懸崖邊。
賈躍亭的電動車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Faraday Future(以下簡稱為FF)又一次走到了懸崖邊。從某種意義上說,現(xiàn)在的FF比一年之前更加接近破產(chǎn)。而極具諷刺的是,去年把FF從懸崖邊拉回來的白衣騎士恒大,如今已經(jīng)與賈躍亭徹底鬧翻。
FF能否第二次渡過生死劫?鑰匙既捏在許家印的手中,更握在賈躍亭的掌心。
新浪美國記者采訪了FF的兩名內部人士,包括一名高級管理人士和一名中層管理人士。他們在匿名的條件下向新浪科技介紹了FF與恒大的具體糾紛。由于兩人均為FF雇員,因此不排除立場決定口徑的問題。另一方面,新浪中國記者也會采訪恒大方面人士,對這些說法予以對質。
神秘的白衣騎士
簡單回顧一年之前的FF第一次破產(chǎn)危機。從2016年第四季度起,由于樂視資金鏈斷裂,現(xiàn)金耗盡的賈躍亭無力繼續(xù)向FF投入資金,導致FF的內華達工廠在平整了一半土地之后就陷入了停滯狀態(tài)。由于沒有后續(xù)資金注入,2017年1月發(fā)布的量產(chǎn)車FF 91始終停留在Beta版,無法付諸投產(chǎn)。
雖然FF早從去年3月就請來了前寶馬汽車和德意志銀行的CFO負責融資事務,但始終未能籌集到資金。去年7月份,賈躍亭更是拋下國內的債務危機,頂著跑路的罵名跑到加州親自負責FF融資事務。由于FF深陷嚴重的債務危機,賈躍亭抵押了自己此前在加州購置的數(shù)幢海景豪宅,F(xiàn)F也抵押了總部和廠房等資產(chǎn)貸款維持正常運營。賈躍亭公開承認,如果年底前無法獲得融資,F(xiàn)F就會破產(chǎn)清算。
神秘的白衣騎士在此時出現(xiàn)。從去年12月開始,F(xiàn)F開始逐漸清償拖欠債務,支付供應商款項,發(fā)放員工獎金,繼續(xù)翻修工廠,購置相關設備;顯然FF已經(jīng)獲得了注資,擺脫了破產(chǎn)悲劇。那么FF的投資人到底是誰?今年4月,新浪獨家曝光是香港時穎公司向FF投資了20億美元。然而,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時穎只是一個障眼幌子。
背后的真正金主直到今年6月才真正浮出水面。恒大集團旗下香港上市公司恒大健康宣布,斥資67億港元收購香港時穎公司100%股權,間接獲得FF的控股公司SmartKing 45%的股權,成為了FF的第一大股東,賈躍亭持股比例降為33%。恒大老板許家印也在今年7月親赴洛杉磯FF總部考察造車過程,與賈躍亭親切交談,照片中笑容滿面。
雙方徹底鬧翻
看起來,兩家公司的合作正在順利開展。在恒大的資金支持下,F(xiàn)F的漢福德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量產(chǎn)準備,今年8月底宣布造出FF 91首輛預產(chǎn)車,有望按計劃在明年第一季度正式上市交付。而FF的中國區(qū)業(yè)務也在快速推進。8月7日,恒大法拉第未來登記成立;8月14日,恒大為“恒大法拉第未來智能汽車(中國)集團”舉行揭牌儀式,恒大高科技集團副總裁、恒大健康副董事長兼恒大法拉第未來董事長彭建軍現(xiàn)場公布了恒大FF十年后年產(chǎn)能達到500萬輛的宏大計劃。
然而,恒大健康今年10月的一紙公告,撕開了兩家公司貌似親密的面紗。公告表示,賈躍亭已經(jīng)在香港提出仲裁,要求解除恒大健康旗下時穎公司對FF融資的同意權,并解除此前的投資協(xié)議。恒大健康稱,在恒大已經(jīng)如約支付第一期8億美元資金之后,賈躍亭又在今年7月要求恒大在今年提前支付5億美元,雙方因此簽署了補充協(xié)議,但FF并沒有滿足補充協(xié)議要求的支付條件(因此恒大沒有繼續(xù)付款)。
上周香港國際仲裁中心給出緊急仲裁結果,更進一步引發(fā)了恒大和FF的口水戰(zhàn)。雙方都單方面宣布自己在緊急仲裁中獲勝,甚至以新一輪訴訟相互威脅。恒大表示,仲裁中心駁回了賈躍亭徹底剝奪恒大融資同意權和解除恒大資產(chǎn)抵押權的申請,只是允許即將破產(chǎn)的FF進行有嚴格條件的融資;而FF則宣布,仲裁中心駁回了恒大以FF沒有履行義務拒絕支付5億美元的說法,支持了FF尋求5億美元融資權的申請,恒大更作為敗訴方被判支付仲裁費用。
然而,對FF來說,誰獲勝的口舌之爭毫無意義。雖然仲裁庭允許FF繼續(xù)融資,但如果無法在年前找到5億美元新融資,F(xiàn)F一樣會破產(chǎn)。目前FF不僅已經(jīng)拖欠供應商款項,更陷入了現(xiàn)金流耗盡的境地,被迫采取緊急應對措施:今年5月之后入職的新員工停薪留職,5月之前入職的員工則大幅降薪。繼去年之后,F(xiàn)F又一次出現(xiàn)了大批離職潮,連創(chuàng)始成員尼克·桑普森(Nick Sampson)也宣布辭職。據(jù)內部人士透露,去年還有1000多名員工的FF現(xiàn)在只剩下了500多人,而且大多在尋找新工作。
恒大挖的大坑?
“恒大給我們挖了一個坑?!眳⑴c了融資過程的FF高管A這樣向新浪科技說道?!拔覀兪侨ツ?1月底和他們簽約的,所謂的時穎當然只是一個幌子。實際上,F(xiàn)F當時同時和三家投資人商談,但恒大是最有誠意的,只有他們愿意接受老賈的條件。簽了協(xié)議之后,恒大也一直按時分批打款,從未拖欠過款項。今年7月的補充協(xié)議簽得也很順利,但之后就突然翻臉拒絕付款?!?/p>
他具體介紹說,“今年7月簽完補充協(xié)議之后,許老板才來了洛杉磯考察。當時他還滿臉笑容和我們說,資金完全不用擔心,20億美元甚至不包括中國部分的投資。結果7月31日,恒大的錢沒有如期到賬。我們之前把錢都花了,現(xiàn)在他突然斷供,F(xiàn)F實在沒有辦法才去申請仲裁,要求允許我們融資。如果不是走投無路,誰會和自己的投資人這么公開撕破臉?”
在他看來,恒大是從一開始就策劃好的。“去年恒大是唯一一家愿意接受老賈超級投票權要求的投資者,爽快地答應那些超級投票權的條件。如果不是老賈的這個要求,F(xiàn)F去年早就融資成功了。(即恒大只擁有多數(shù)股權,而賈躍亭擁有絕對控制權,除非FF不能在2019年第一季度如期量產(chǎn)FF91)。現(xiàn)在他們故意拒絕支付后期款項,一方面是想拖延讓FF91不能順利投產(chǎn),逼著老賈不得不交出控制權;另一方面,F(xiàn)F可能今年年底就破產(chǎn),而恒大可以順利接管公司,把老賈直接踢出局?!?/p>
關于仲裁結果,這位FF高管表示,“仲裁法庭已經(jīng)駁回了恒大方面關于我們沒有滿足條件而拒絕支付5億美元的說法,這就是最好的證明,是恒大單方面拒絕付款。而且,仲裁法庭本來就是誰敗訴誰付錢,這也表明恒大在緊急仲裁中輸了。因為是緊急仲裁,所以并沒有涉及到我們要求解約的訴求,而是允許我們進行融資避免破產(chǎn)。恒大在自說自話?!?/p>
A有些憤怒地說,“如果你不想當財務投資者,當然可以理解,但為什么去年要同意并簽署那份投資協(xié)議。當初同意了,現(xiàn)在又反悔,這就是違約。恒大知道我們按照目前的進展,F(xiàn)F91絕對可以如期上市,所以他們想斷供來逼老賈重簽協(xié)議,放棄1比10的超級投票權,把FF的控制權拱手交給恒大?!?/p>
8億美元怎么燒的?
FF如何在半年多時間花光8億美元的?這位FF高管向新浪科技解釋說,“去年11月底我們達成協(xié)議之后,恒大從12月份就開始分批打款了,一共是8億美元沒錯。但恒大以發(fā)展FF中國業(yè)務為由扣下了2億美元,因為南沙建廠拿地都需要錢,F(xiàn)F實際上到賬的資金只有6億美元。光是清償此前的欠款和貸款就花了至少1.3億美元,剩下實際可用資金只有4.6億-4.7億美元?!?/p>
他具體解釋說,“這部分資金,一部分用在漢福德工廠上,包括翻新廠房,購買、組裝和調試設備;一部分用于維持研發(fā)團隊,發(fā)放工資以及此前拖欠的獎金,保證員工士氣,繼續(xù)招聘以補上之前流失的人才;還有一部分用于支付汽車部件供應商的預付款,因為汽車行業(yè)的供應商不是手機行業(yè),他們要投入大量資金進行研發(fā)和定制,所以需要提前預付款項?!?/p>
A感慨說,“或許外界看來,F(xiàn)F這么快就燒光了8億美元,肯定其中有鬼。但真正了解電動汽車行業(yè)的人都清楚,一輛車從Beta版發(fā)布到真正量產(chǎn)上市還需要燒多少錢。恒大給了我們6億美元,讓我們造出了預產(chǎn)車。但當FF91距離量產(chǎn)上市越來越近的時候,他們又耍起了花招,想用破產(chǎn)來逼老賈讓步?!?/p>
他還介紹說,“FF想過用公司資產(chǎn)去抵押貸款,但恒大作為最大股東就是拒絕簽字,這可是他們去年在融資協(xié)議里面承諾的義務。恒大明擺著就想耗死我們。就算我們可以成功告他們違約要求解除合同,正式仲裁也需要至少一年時間,等仲裁結果出來,F(xiàn)F早就已經(jīng)破產(chǎn)了?!?之前的只是緊急仲裁結果)
老賈最后一根稻草
FF的中層管理人士B認為,“老賈絕不會輕易放棄,更不會向恒大低頭,甚至寧愿帶著FF一起破產(chǎn)。去年FF之所以半年多時間都無法融資,就是因為老賈只想找個財務投資者。而各大機構不肯接受這個條件,要么堅持以股權算投票權,要么直接要求老賈離職。恒大就是在這個時候滿足了老賈的所有條件,從而達成投資協(xié)議的。”
他有些失望地說,“其實FF內部很多人都在勸老賈放手,那些走的人不少都因為這個事情和他鬧翻,包括去年那個德國CFO。我們都覺得他很適合做投資,因為他在判斷大方向方面確實有過人之處,無論是當初做樂視網(wǎng),還是做超級電視,還是在電動車行業(yè)投資Lucid和創(chuàng)辦FF,都有著領先行業(yè)的眼光,這點我們都很佩服。但在具體執(zhí)行和管理方面,老賈卻顯得很羸弱?!?/p>
B還透露說,“其實老賈是不甘心,把所有的翻盤希望都押在FF上。畢竟他在樂視輸?shù)锰珣K了,想靠FF重新找回自己。他去年用于抵押貸款的豪宅都沒有解除抵押呢。恒大開出過買斷條件,對FF的估值是40多億美元。如果換成普通人,把FF的股份賣給恒大,套現(xiàn)的錢也有十多億美元,再加上Lucid的股份部分(還沒套現(xiàn)),這些錢足以還掉樂視國內的所有欠款,還能做一個體面的億萬富翁。但那就不是老賈了。”
B認為,“我不知道恒大是不是自己錢也很難出來,才不肯支付5億美元補充投資。如果不是,那么他們的目的就很簡單,逼迫老賈放棄超級投票權,使得FF從股權和投票權都歸屬恒大旗下。實際上,F(xiàn)F的中國部門早就歸了恒大,他們都要求員工重簽了工作合同。但恒大想要的是掌握核心技術的FF美國,這是老賈的命根子。放手了FF,老賈就什么夢想都沒有了。”
FF姓許還是姓賈?
FF是否還能融資?跟隨賈躍亭數(shù)年的A依然持有信心?!半m然我已經(jīng)只拿基本工資維持生活,但我依然相信FF能夠挺過這一關。畢竟FF擁有全套的三電技術(電池、電機、電控),老賈砸了十多億美元才擁有400多項專利技術。和去年什么都沒有相比,至少我們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造出了預產(chǎn)車,只要有投資者愿意投錢,就可以在明年造出量產(chǎn)車。我們已經(jīng)找了投行幫助融資,這幾天也已經(jīng)有投資人上門看項目,相信會有投資人看重FF的真實價值?!?/p>
但同樣在FF工作數(shù)年的B也一樣拿著基本工資,正在緊鑼密鼓的尋找新工作。“我希望老賈還能融資成功,但我也要為自己做打算。如果年底FF依然沒有融資成功,那我肯定也會走人。說實話,我甚至覺得老賈寧愿FF破產(chǎn)也不肯放手控制權。此外,我很鄙視桑普森臨走之前還要惡心公司的做法。他不干正事已經(jīng)很久了,老賈有時候真是婦人之仁,不肯開除創(chuàng)始成員?!?/p>
如果FF最終被并入恒大,姓了許會怎樣?高管A對此不屑一顧,“跟著老賈至少還是在創(chuàng)業(yè),還有希望,跟著恒大就是在純打工。恒大一定會把FF納入恒大健康旗下。國內的恒大法拉第已經(jīng)不可能走高端路線了,如果恒大想賣30萬人民幣的中低端產(chǎn)品,他們一定會對美國研發(fā)部門進行大規(guī)模裁員,把技術拿回國內去造低端車,F(xiàn)F91這個高端車項目一定會被砍掉。”
同樣為打造FF91花費了數(shù)年時間的B認為,“從高端做起,再往低端發(fā)展,這是特斯拉證明成功的可行之道。如果FF歸了恒大,那就和國內那些電動車公司沒有什么區(qū)別,只會做低端車搶市場。在FF 91的高端路線堅持方面,我相信賈躍亭。雖然FF在恒大旗下可能沒有資金問題,但我相信FF僅剩的技術人才一定會走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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